對一般市井小民而言,玻璃主要是生活道具,融入在食器、醫療、光學、照明、建築、交通、光能等領域。但對創作者來說,玻璃通透、易於塑形的特性,也成為造型藝術絕佳媒材,來自美國的奇胡利(Dale Chihuly),就以充滿奇幻的風格,再次挑戰了人們對於玻璃的想像極限。
玻璃,是少數能藉光線折射而產生形貌變化的材質,因此亦成為20世紀最受矚目的創作媒材之一。
玻璃藝術,其實流傳久遠,尤其在義大利威尼斯、捷克、北歐瑞典等地,都有源遠流長的製作傳統,迭有精彩表現。但是來自美國的戴爾‧奇胡利(Dale Chihuly,1941~)卻能將玻璃由工藝提升至藝術表現的境界,近半世紀不斷以充滿奇想、恣意綻放的玻璃雕塑揚名全球,成功遊走在商業與藝術創作的天平兩端。
仔細探索起來,奇胡利令人折服之處,其實不在吹製單件藝術品的功力,他擅長借助團隊之力,將多重玻璃創作堆疊為大型裝置藝術,透過照明、空間烘托,呈現「數大便是美」的晶瑩剔透,因此在威尼斯、耶路撒冷、舊金山、波士頓、蒙特婁、多倫多等地都舉辦過他的大型回顧展,作品也被全球兩百多家美術館、博物館廣為收藏。
你不但可以在拉斯維加斯豪華的百樂宮(Bellagio)賭場酒店見識到他壯觀瑰麗的作品,距離台灣很近的澳門MGM賭場也有他的專賣店與作品妝點空間;就連日本箱根的玻璃之森美術館、北陸的富山玻璃美術館,還有東南亞的新加坡麗池卡爾頓酒店、聖淘沙世界,都可以看得到他的創作手筆。
此外,西雅圖太空塔附近的西雅圖中心(Seattle Center),還有一座2012年揭幕的玻璃花園Chihuly Garden & Glass以他為名,以奇巧色彩創造出神祕、璀璨,又引人入勝的迷幻世界,亦成為著名地標景點,將他的聲望推向新高。
超大作品 讓玻璃躍身地景藝術
更令人驚豔的是,他的作品不但在全球超過240間博物館、美術館被納為典藏,也進駐到植物園,甚至成為地景藝術主角,賞來別有一番滋味。
奇胡利創作自2001年進駐芝加哥的加菲爾德公園溫室起,便開始了一系列與自然、溫室、植物園連結的濫觴,接著近二十年間,又陸續受邀進駐全美十多座植物園舉辦展出。
其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還有2005年首次進入倫敦最大的植物園、同時也是世界遺產點「邱園」辦展後,又在2019年重返,不但讓玻璃以有機延展呼應了大自然與地景,亦濃縮了這位藝術家五十年來的創作理念,激盪出極為獨特的觀賞經驗。
而今年稍晚,美國田納西州納許維爾的奇克伍德莊園(Cheekwood Botanical Garden and Museum of Art)亦將再度邀請奇胡利重返,不但策劃了日間展覽,也推出夜間開園,要讓觀眾在精心安排的照明下體驗絢麗光影的魅力。
發現通透魅力 打造魔幻光影
說起這位將玻璃工藝轉為玻璃藝術的巨匠,不能不回溯他奇特的生命與創作歷程。1941年生於華盛頓州塔科馬(Tacoma)的奇胡利,最早於華盛頓州立大學專攻建築與室內設計,他也是在那時發現吹製、燒熔玻璃所延伸的無限可能。
1965年畢業後,他繼續鑽研玻璃吹製,並進入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以及著名的羅德島設計學院精進創作,並在羅德島設計學院取得陶瓷創作學位。
奇胡利回顧,1967年在蒙特婁世博會上看到透過玻璃澆鑄法創作的裝置,作品高達20英呎高、10英呎寬,不但讓年輕的他大開眼界,也讓他確知以玻璃製作大型藝術裝置的潛力,成為啟發他創作的一大轉折。
「像是藝術家安迪‧沃荷、傑克森‧波拉克、建築師萊特等人,個性都是無所畏懼,從他們身上,我學到如何活得像個藝術家,去擁抱失敗,並不斷自我挑戰。」也就是憑著這股精神,他拿到獎學金前往歐洲研修,成為首位在威尼斯穆拉諾島著名玻璃品牌Venini工作的美國人。
克服身心折磨 淬鍊出璀璨光影
不過真正的轉捩點,要回溯至1970年代。
1971年,他在華盛頓州創立了皮丘克玻璃藝術學校(Pilchuck Glass School),現已成為玻璃創作的重要教育中心。他在此展開了玻璃創作的里程碑,包括首次備受矚目的大型環境雕塑,發現自己的作品很適合融入大自然當中。
不過1976年災難來襲,奇胡利不幸在一場車禍中受傷,左眼失明,從此他戴上海盜眼罩,成為讓人過目難忘的特色標記。另一場右肩脫臼意外,更逼得他無法親自吹製玻璃,不得不雇請學徒來幫他完成玻璃創作。而更雪上加霜的是,他在身體的病痛之外,竟還罹患躁鬱症,長期嚙蝕他的身心,對他帶來了無盡的傷害。
奇胡利表示,當狂躁上身,靈感與能量,會像火焰一般在他的心中延燒,但是他無法像影響他很深的梵谷,就算深陷低潮依然可以保持創作。
幸好,1980年代中期後,他帶領著一百多人的團隊進行創作,吹製出那些巨大、繁複無比的玻璃雕塑與裝置藝術;這其實也像是一家中小型企業,產出的作品從20萬美金到數百萬美金都有,真正把玻璃藝術開始變成一門好生意。
而正是在這種身心磨難之中,他將玻璃創作一步步從工藝技巧,提升到藝術欣賞、甚至是地景藝術要角的地位。
結合集體創作 將玻璃變成一門好生意
進入團體創作階段的奇胡利發現,自己不在第一線的製作端,從熊熊烈焰的玻璃熔爐往後退一步,反而看得更廣,思考得更多。從此他不再將自己視為工匠藝師,而是真正在意念上推陳出新的創作者,於是他開始展開愈來愈大膽的嘗試。
也正藉由「人海戰術」,他逐步發展出獨家的大型雕塑裝置, 動輒數百、甚至數千玻璃原件組成的規模,讓人嘆為觀止;而奇胡利也愈來愈像設計家,甚至愈來愈有商業頭腦,作品愈趨多元,尺度也愈發壯觀。
他在訪談中,回首自己角色的轉變,從此不再是單打獨鬥的演員,而更像導演,負責整合資源與人力,讓整齣戲變得流暢、好看,具有票房號召力。
也因此,他發展出造型誇張、色彩強烈的個人創作,極具視覺張力,並將創作的意念與自然界的各種形象結合,並積極創造與展示「環境」互相呼應的大型雕塑。
「我就是希望人們能體驗前所未有的燈光、色彩衝擊。」奇胡利自剖,他總是希望不斷透過造型、裝置的規模自我挑戰。「別提退休了,短期內是不會發生的!」他更表示還要持續驅策團隊,向規模更大、更令人驚艷的玻璃藝術挑戰,讓觀眾不斷產生驚嘆。
回顧一路走來的成功,他認為承受風險、接受失敗,才是玻璃創作的重要關鍵;當失敗發生,就再來一次,只有失敗,才能成就完美!
而也正是這種精神,讓他將玻璃從工藝帶向設計與藝術的境界,模糊了工藝設計與藝術創作的分野,最終淬鍊出玻璃光影的全新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