塩田千春「顫動的靈魂」特展 —以生命真實頓悟 織就驚人夢幻場景

文/李俊明.圖/Le Grand Palais
2025年 2月 No.643
塩田千春「顫動的靈魂」特展 —以生命真實頓悟 織就驚人夢幻場景
「我們其實都被一條隱形的線串聯著!」身為目前最知名的日本女性藝術家之一,塩田千春在談及創作由來時表示,只要生活在社會當中,我們就會與某個人有所連結,「因此我希望能引領觀眾去思考『我是誰』以及『究竟什麼才是存在』這樣的問題。」 

塩田千春的創作儘管「哲學」意味十足,卻在視覺層面相當引人入勝,並激起廣泛共鳴,因此在全球開始聲名鵲起,愈來愈受矚目。

在2017年開始巡迴日本、南韓、台灣、澳洲、印尼、中國等地的亞太特展之後,她的作品在2025年來到巴黎,以超過1,200平方米的空間,展現這位藝術家近三十年來的創作生涯演進,成為法國有史以來聚焦塩田千春的最大規模特展。而在展期結束之後,也將繼續移師至義大利杜林的東方藝術館(Museum of Oriental Art)繼續展出。

1972年生於大阪,目前定居在德國柏林的塩田千春,為什麼能受到如此的矚目?

有一個很可能的原因是,她以獨創的美感,觸動觀眾內心的溫柔,讓觀者能在沉浸於作品的同時,也檢視自己的人生。

塩田千春「顫動的靈魂」特展 —以生命真實頓悟 織就驚人夢幻場景對塩田千春來說,紅色代表生命、死亡與重要的連結。 

重視情感與情緒 日常物件探索人生議題

「我由個人的經驗與情感汲取靈感,並讓這些感覺延伸出去,讓每個人都能感受到這些情緒。」她在接受採訪時表示,自己無法以言語形容這些情緒,因此必須藉由藝術創作,讓觀眾產生感同身受的情感連結。

從1990年代中期開始,她就以交織的毛線進行各種藝術裝置創作,紅色、黑色、白色,各種不同的毛線交織在椅子、床架、鋼琴、衣物等各種生活物件之間,邀請觀眾走進如同夢境一般的氛圍,創造出強烈視覺衝擊,也形成她最具標誌性的風格。

而除了毛線的纏繞與交織,這位藝術家也緊扣著「身體」與「靈魂」等主題,將表演、身體藝術、藝術裝置冶為一爐,並投入雕塑、攝影、錄像、繪畫等媒材的創作。

她更從身為女性、藝術家、移民等角度出發,在作品中探索「母職」、「生命」、「時間」、「遷徙」、「夢境」等人生經常必須面對的議題,呈現生命的脆弱與短暫,同時也將她靈魂深處的顫動與感懷,以獨特的詩意傳達給觀者。

塩田千春「顫動的靈魂」特展 —以生命真實頓悟 織就驚人夢幻場景代表作之一《不確定的旅程》,以紅線貫穿金屬小船之間,激發觀眾對人生議題的探索與思考。
 
塩田千春「顫動的靈魂」特展 —以生命真實頓悟 織就驚人夢幻場景在行為藝術《成為繪畫》當中,藝術家將自己的身體完全覆蓋在紅色琺瑯漆之中。

毛線交織夢境氛圍 創造強烈視覺衝擊

談起塩田千春以毛線進行創作的緣由,其實背後有著耐人玩味的故事。

她回顧自己的創作歷程時表示,其實自己最早也是從繪畫開始創作。「繪畫是種源遠流長的藝術形式,但我感覺它並不是屬於我的媒材,也不屬於我的個人歷史,我想要找到藝術的意義,我知道如果繼續畫下去,將只是為了創作而創作。」
 
她表示習畫以來,有時會深覺陷入瓶頸,無法突破,作品也缺乏情感,就只是在畫布上塗佈各種色彩而已。

當她移居德國求學時,十分渴望能擁有自己的空間,因此曾在三年之間搬了九次家,有時早上醒來常不知身在何處。

在那樣的遷徙流離當中,有天早上她拿了身邊的毛線,開始像織布那樣順著自己的身體與睡床纏繞,好像在自己的房間中作畫一樣,在三維空間中創造著立體的繪畫,並從中反射出個人的情感與情緒。

對她來說,以毛線羅織的網,就如同人際關係,有糾結、有緊繃、鬆弛與斷裂。而毛線無論是垂懸或纏繞,每次移師到一處新的地點展出,都會重新佈展,因此每回都是全新的開始。 

「藉由毛線,我終於找到想要的創作媒材,我所有的作品都沿著『連結』與『情感』這兩個主軸而展開。在2005年被診斷出罹患卵巢癌之後,我才又開始重拾畫筆,以前我總認為繪畫不過就是關乎技巧的一件事,但在得知罹癌之後,我渴望能從畫中再度表達自我的情感。」 

由病痛中體悟人生 藉作品探討無常

創作並非一種對於內在焦慮的療癒,以她的例子來說,恐懼更是創作的一種必需。「我的創作出於情感,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宇宙,我的目標就是將內心的小宇宙與外在的大宇宙連結在一起。我的作品就是想要做到這一點,藉由創作更了解自己的情緒,並與它們產生連結。」

她回顧2017年當策展人片岡真實前來德國柏林邀請她前往森美術館舉辦特展時,她內心感到非常雀躍,可是隔天回診,醫師卻告訴她癌症復發的壞消息。

因此在準備特展同時,她必須經過另一次手術以及長達數月的化療,這段期間身心所經歷的苦痛與折磨,轉化成為人生的反思,並成為2019年在東京森美術館起跑的特展主題《顫動的靈魂》,對人生、死亡有著更深的思索。

當身體與心靈在癌症療程期間產生斷裂的感覺,她想要再次使用自己的身體,創造身後可以繼續存在的作品。因此她開始使用銅、皮革、線、玻璃等媒材來創造藝術裝置與雕塑。

 「我認為藝術能幫助人們在言語文字之外互相溝通,但這是很難解釋的概念,因此我希望人們在進入展廳,看到作品時能感到驚喜,再來思考整個藝術想要傳達概念。」 

塩田千春「顫動的靈魂」特展 —以生命真實頓悟 織就驚人夢幻場景作品《積累—尋找終點》以陳舊的行李箱與垂懸的紅線,引領觀眾思索人生的流離與關係的交織。 
塩田千春「顫動的靈魂」特展 —以生命真實頓悟 織就驚人夢幻場景作品《寂靜中》,黑色象徵宇宙的深邃與內省。
塩田千春「顫動的靈魂」特展 —以生命真實頓悟 織就驚人夢幻場景塩田千春也與導演與編舞家合作,延伸出風格獨特的舞台與場景設計。

舊物件隱藏情感 由藝術作品串聯情感

另外她也談及作品的另一特色,就是融入了各種舊物件,而她開始蒐集物件,也是出於情感的因素。

多年前她曾經歷流產傷痛,不久後又遭遇父喪打擊,讓她興起想在手中握住一些微小但卻重要物件的情緒,因此她開始收集鑰匙,也將之融入作品之中。對她而言,舊物並不只代表著「我」,更是「我們」。

「當作品不再只是關於我自己,而更是集體的存在,這就會變成藝術。」她談及作品主題之一是「不存在當中的存在」,因此她常蒐羅老舊的尋常物件,像是鞋子、行李箱、椅子、床、鑰匙、窗框等,並將之以毛線連結起來。

這些物件環繞著人們的日常生活,也累積、承載著人們的記憶與存在。她舉例說明,我們可能從來沒有見過某個人,卻能透過一雙舊鞋,感受到對方的存在。「我使用舊的物件,因為它們遺留了人的痕跡,我相信我們身邊的物件會累積留下某種回憶。」

回憶如此無法觸及,但力量卻無比強大。塩田千春就善用了這種強烈的意識連結,串聯了人們的情感,創造出令人過目難忘的藝術盛景。

塩田千春「顫動的靈魂」特展 —以生命真實頓悟 織就驚人夢幻場景作品《時空的反思》以密密麻麻的黑線將白色洋裝與其鏡中的反射重重包覆。
塩田千春「顫動的靈魂」特展 —以生命真實頓悟 織就驚人夢幻場景透過老舊窗框堆疊,作品《內外》引領觀眾想像窗內vs.窗外的凝視,思索時光的流逝與歷史的演變。
塩田千春「顫動的靈魂」特展 —以生命真實頓悟 織就驚人夢幻場景以白線創作的《我們去哪裡?》試圖表達靈魂超越物理實體而存在,與展覽主題《靈魂的顫動》形成強烈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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